八桂的清月似乎总会因那“桂”字而平添了些许或淡或浓的味道。月光清冽,所及之处便披上了一层轻薄寒衣。寒衣之下,自有桂香暗涌,左冲右突,像被纱衣蒙住的淘气精灵。这味道,淡在浸人肤表,浓在扑鼻入脑,走过一条百米长的便道,直觉已是换了衣着、易了体香。
这又或是错觉,一种精神诱导身体安然沉浸于异乡——— 八桂——— 月光、桂香糅合之境的错觉。如同夜愈暗而月益明之必然律般,故土与他乡的中秋总有不一样的故事与情愫,尽管,桂皖两地高悬于天际的夜之大幕镶嵌着的是同一个月饰。
好友外出归来,赠予月饼一个以供尝鲜。尽管一向并不十分钟情于月饼,盛情难却之下也只好笑纳。仔细把玩这包装着实精美的物什,小巧而轻薄,白色的冰皮清爽亮洁,皮下之馅隐约可见,恰似圆月亮极近乎透明时露出的月桂阴影,刹那间便多了些寒意和惨淡。尤其在这异乡的中秋之夜,不由得让人挂念起故乡的人情往事,丝丝暖意由心而生,思绪的游离多少也驱了些当下月光之寒烈。
少时故乡的乡下手艺人十分常见。一根扁担,挑起的是手艺人的生计;一把拨浪鼓,撩起的是顽童的欲。平日里,手艺人的担子包罗万象,仿佛囊括了孩子们所能想象到的全部玩意儿。可一入农历八月,月由亏转盈,手艺人的担子便慢慢换了副肚囊,满满当当的月饼硬是让家长们也看花了眼。手艺人走村过庄,渐行渐远的叮咚鼓声依然扯拽着前村儿童的耳蜗,渐行渐近的号子也让下一村人打了个激灵。这就是手艺人的魔力,这也是乡村中秋购物时“提心吊胆”的乐趣;而今却早已不复见。
手艺人担子里的旧式月饼在卖相上并不上乘,往往五六个一组,排放整齐后用方形纸包裹折成筒状。即使未及拆封,饼皮上的油也已经迫不及待地渗纸而出,成功地吊起了儿童们的胃口。与现代月饼的小巧玲珑相比,手艺人的月饼可以用“粗犷”来形容,不仅体形较大,饼皮也由于烤炙而显得稍有暗红、坚硬。就是这样的月饼,却也有着十分精致的吃法。如果顽童们忍受不了月饼香味的吸引而拿起就咬时,肯定会受到老人的责骂。或是源于故乡当地传说,顽童们直接啃咬月饼会被认为与“天狗食月”一般,是不吉利的征兆。而正确的吃法便是由家长操刀,将月饼切为几块,小孩子们人手一份,互不争闹。
时空交错却又共浴于同一月光之下,八桂大地浓淡交替的桂香将我引回现实,收回遐思后再次把玩手中的月饼,通体洁白且极尽精致小巧,可所谓物极而反,刀切而食已无可能,直接咬食却又不期陷入少时“天狗食月”之旧迹,心头一颤,一时之间竟有些踌躇而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