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龚亮勇 文/摄
今年66岁的马贵希，家住四会路一个不起眼的老式宿舍区小院。但每一个走进他家的人，都会为他满屋子的老物件而惊叹——从汉代的炊具到近代的农具，从一米多高的将军罐到可以拿在手上把玩的印章，马贵希的家堪称“民间博物馆”。
从儿时收集糖果包装纸开始，马贵希对于收藏一迷就是一辈子。2万余个老物件，记录着老马的收藏人生，也记录着老桂林人的生活点滴。
从收集糖果纸开始迷上收藏
马贵希的收藏人生，要从儿时说起。
像所有孩子一样，马贵希小时候就很喜欢漂亮的物件。但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孩子们能收集的最精美的东西，是糖果包装纸，“我会把收集到的每一张糖果纸洗干净，夹在本子里，努力凑集不同的颜色和花式，向小伙伴‘显摆’。”
“产自上海的糖果包装纸印着各种花卉图案，最精美。1张上海的糖果包装纸能换5张本地的。”马贵希说，但产自上海的糖果价格不菲，普通老百姓很少会买。为此，他经常翻过榕湖饭店的围墙，去垃圾堆里搜寻，“那里最容易找到。”
上小学时，马贵希不愿在家吃早饭，央求父母每天给他5分钱在外面买早点。那时，5分钱可以吃一碗糊辣外加一根油条或一个包子，但马贵希为了收藏爱好，经常处于半饥饿状态。“我每天上学都要经过依仁路，路边有华侨经营的集邮门市部。那些邮票上印着梅兰芳、菊花、金鱼等各种图案，比糖果包装纸又要精美得多。”马贵希说，那时一张邮票便宜的一两分钱，贵的几角钱，为攒钱买邮票，他早上只吃一碗糊辣果腹。
即便如此，马贵希还是很难凑集整套的邮票。而集邮册，他更是只能自己动手制作“用针线把塑料纸缝在用过的作业本上，就是一本集邮册了。”
参加工作后，马贵希的收入还不错，开始专门去市场上淘老物件。“那时桂林旅游对外开放，很多港澳台同胞下榻丹桂酒店。他们喜欢收购一些桂林的老物件，由此在丹桂酒店附近形成了一个买卖老物件的夜市。我最初的藏品，都是从那里淘来的。”
周末，还会有市郊的农民拿着老物件到西门桥附近一家旅社门前汇集。一有空，马贵希就守在旅社门口，看到有农民拿老物件来就去收。
扛着“禾梳”满街走
几十年里，马贵希收购老物件的足迹遍布桂林的各个乡镇、村庄。“只要听说谁家有老物件，我就忍不住要去看，看到喜欢的就忍不住要买下来。”马贵希说，如今，他的藏品已经多达2万余件。为了安放下这些老物件，只能在院子里租下几间屋子。
马贵希给自己藏品进行分门别类：傩文化、酒具、茶具、老烟具、刺绣、醴陵瓷、民间银饰……一共39个类别。
说起这些藏品和收藏经历，马贵希有着说不完的故事：
有一次，马贵希去花鸟市场淘宝，看到一个摊子上摆着一个木耙。耙子的外形像西游记里猪八戒用的九齿钉耙，但两端开口，且耙齿密集。这木耙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摊贩自己也说不上来，围观的人更是众说纷纭。“有人说它是放在水渠里挡杂物的，有人说是用来拦小鱼的，可又都不像。”好奇的马贵希将它买下后研究了好几天，还是不得其解。
为了寻找答案，马贵希索性扛着木耙到处询问。有一天，扛着木耙的马贵希走到六合路中药材市场，被一个相熟的老板喊住，“你扛着禾梳干什么?”这个药材摊老板曾见父亲用过这种木耙，也知道它的名字和用途。原来，在上世纪60年代以前，桂林还没有农药，农民除稻虱用的是土办法——— 将皂角、烟叶、茶麸混合泡水，洒在稻田里，待稻虱被这种混合液迷晕后，再用禾梳像梳头一样将附在禾苗上的稻虱捋下来。“听说，那时收集够一两重的稻虱，才能记满一天的工分。”
有一天，马贵希去乐群菜市的古玩市场，被几个人的哄笑声吸引。上前一看，是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取笑摊主，讲他要钱不要命，敢偷“城管”的东西来卖。摊主满脸通红地争辩说这不是偷“城管”的，是在乡下收的。马贵希看到，地上放着一个竹筒，上面用魏体刻着“城管”二字。
马贵希向记者介绍汉代时期桂林人使用的炊具——釜。“我当时就买下了这东西。这哪里是城管的东西。”马贵希说，这是件精美的民国初年“管城”款竹雕笔筒。古代称毛笔为“管城子”，装笔的笔筒自然称之为“管城”。旧时字是从右往左念，市场上围观的人按现在的习惯从左往右看，“管城”当然就成“城管”了。
家里成为研究生课堂
很多收藏爱好者都是以藏养藏，但马贵希却通常只藏不卖，“圈子里的人说我这是精卫填海，可我就是舍不得，因为它们每个背后都有一段故事，记录着一代代老桂林人的生活。”
马贵希虽然收入不低，但过半的收入都用来收购老物件了，现在一家人还住着一套不到70平米的老房子。虽然为此没少被妻子埋怨，但马贵希却自得其乐，“把钱用来买房子，留下的不过是一堆水泥、砖头砌成的框架，而收藏下的这些老物件，能让后人了解一代代老桂林人对美的追求和生活智慧。”
让马贵希欣慰的是，这些年，他的藏品被越来越多的人所认可。“广西师范大学历史系的老师还曾专门带着研究生来到我家里观摩这些老物件，从这些生动的实物身上了解桂林曾经的历史与文化。”马贵希说，此外，还经常有市博物馆的新职工来他家参观，了解文物的一些知识。
2012年，广西民族博物馆收购了马贵希的一批精品刺绣，并进行专题展出。“虽然是以市场价格三成卖的，但我不心疼。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么好的东西，应该让更多的人欣赏到。”马贵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