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田柚渐行渐远
桂林晚报首席记者沈青
“好久都没吃到真正的老树柚子了。”今年春节期间，市民的遗憾之言道出了目前桂林沙田柚产业的尴尬。
一直以来，沙田柚都是一些县域的重点水果产业，但在经历了连续数年的收购低价之后，沙田柚种植面积已经逐年缩减，平乐、阳朔等地曾经风光的沙田柚产区已经被经济效益更佳的其他果种所取代。
沙田柚作为桂林传统的水果品牌之一，为何在短短几年时间就跌入低谷?再过几年，那可口的味道是否只能在桂林人的记忆中寻找了呢?记者对此进行了调查。
沙田柚种植少了一半
往年春节前后，桂阳公路旁和阳朔境内的公路旁，总会被售卖沙田柚的“大军”占据。摊贩一个接一个，每一块“正宗沙田柚”的招牌下，都是成堆的金色柚子，不少市民和游客都会从这里带走一大袋。
但今年春节前后，这样的场景已难见到。
阳朔葡萄镇居民黄香连前几年都在公路旁摆柚子摊，今年却不然，她已经在镇里找了一份保姆的职业，“今年不卖柚子了，一是柚子少，二是价钱低。”
今年1月底，从桂林经桂阳公路过阳朔县，直至高田镇，路边已难觅以往随处可见的柚子摊。
民间俗话说“越吃越有、大柚大有”，柚子是过年期间市民互赠的传统礼物。但今年卖柚子的少了，自然而然送柚子的也就少了。
市民李宝国在市内一家单位上班，往年总会收到亲朋好友送来的一大袋柚子，但今年他还没尝过鲜。“没人送不要紧，过年前想去买点好的柚子也没看到有。”更让李宝国有些遗憾的是，“有两年没吃到甜的老树柚子了。”
市面上柚子少，老树柚子更难吃到，这是市民的直观感觉。记者从平乐、恭城、阳朔等地的农业部门了解到，各地的沙田柚种植面积正在逐年缩减。
阳朔县高田镇龙潭村委是远近闻名的沙田柚种植村，沙田柚种植最多的时候超过1000亩，但如今只剩下一半。
62岁的果农徐道武种了一辈子沙田柚，目前还管理着4亩沙田柚。在自家地里，他摸着一棵老柚树说：“这棵种得比较久了，将近30年，去年还结了果。”
但在龙潭村委，像徐道武这样的沙田柚专业种植户已经越来越少。
同村的另一位种植户徐成兴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开始种植沙田柚，但现在走进他的果园，柚树已经全部被其他水果品种所取代。
在其他一些村民的果园内，柚子树则刚刚被砍伐不久。徐道武说：“原本这里都是连片的柚子树，现在都改种其他的水果了，有些都是这两年刚种的苗。”
散户在大面积地减少沙田柚的种植，一些沙田柚的规模化种植区域也已经“消失”。
平乐县也是桂林沙田柚的主要产区之一，早在上世纪60年代初，平乐就被列为广西沙田柚生产基地县，1996年被国家特产命名委员会命名为“中国沙田柚之乡”。2011年，平乐沙田柚的种植面积达2.5万多亩，年产量5万吨。但据平乐县农业局介绍，去年该县的沙田柚种植区域已经缩减到了1.2万亩。
平乐沙子沙田柚是沙田柚的改良品种，以沙子镇为主要产区。当地的十里坪沙田柚基地曾是平乐最大的无公害沙田柚基地，沙田柚种植面积达到5800亩，产量超1.2万吨，占到了整个平乐沙田柚产量的一半。但记者从沙子镇沙田柚行业协会了解到，如今的十里坪沙田柚基地已经全部改种其他水果和经济作物，整个平乐沙田柚种植面积的减少可见一斑。
在阳朔和平乐县，一些沙田柚种植户说：“沙田柚还是有不少人种的，但总量少了，自然优质果就少了，市民们吃不到老树柚子并不奇怪。”
去年的沙田柚早早被外地客商订购一空，现在高田镇龙潭村委种植户徐道武家中仅剩几个柚子。首席记者沈青 摄沙田柚身价持续低迷
从沙田柚种植面积的缩减，不难看出种植户对沙田柚的种植热情减退。
沙田柚是广西名牌的水果之一，历史相当悠久。相传旧时广西容县沙田村的夏纪纲在外地做官，带回了两株柚苗种植，在沙田村经过改良后上供乾隆，得到了乾隆的赞许，因此得名沙田柚。
后来，桂林的阳朔、恭城、平乐等县(自治县)纷纷引进这一水果品种，因桂林气候、土壤条件与容县类似，适宜沙田柚生长发育。桂林也因此一跃成为广西沙田柚的主要产区之一，年产数十万吨。
虽然如此，沙田柚相较于其他水果，收购和销售价格并不高。特别是2011年以来维持在低位的收购价，或许是让很多种植户放弃沙田柚的原因。
阳朔县高田镇龙潭村委种植户徐道武说，从2011年至2014年，沙田柚的收购价一直维持在每斤1.7到2元之间，市场虽然需求很大，但是价格始终起不来。
2015年底到2016年初，沙田柚价格突然跌到了10年来的最低谷。徐道武说，当年出产的沙田柚甚至一块钱一斤都卖不出去，他家里堆放着4000斤沙田柚一直无人问津，最后只能丢弃。
沙田柚种植户沈七九与亲戚在龙潭村委白莲嵅村承包了200亩沙田柚果园，2015年亩产达到了5000斤，到2016年初本应是沙田柚销售的旺季，但他的柚子还一个都没卖出去。
沈七九回忆：“2015年天气有些异常，沙田柚的品质不是太好，我当时宁愿倒贴车费，也没有人愿意来收购。”
如今，沈七九仍在为2015年的“苦果”买单，“那时几乎全亏，去年底价格有所回升，但挣来的钱全部填到2015年的坑里了，这两年相当于白打工。”
据农业部门统计，2016年3月，阳朔、荔浦等地都还有大量沙田柚滞销，而当时已经错过了沙田柚的主要销售期。
多年来收购价维持在2元以下的沙田柚本已经是薄利，再经过2016年初的滞销风波后，很多沙田柚种植户狠心决定，砍掉种植多年的柚子树，改种其他水果，“即便是一两年暂时没得收入，也比一直种沙田柚强。”一位种植户对记者说。
沈九七也已经决定，在果园租约到期后，彻底离开沙田柚种植产业。“这片果园是向农民承包的，他们已经明确表示以后不会种沙田柚，因为不赚钱。”
相较于近年来效益较好的砂糖桔等果树，种植沙田柚成本虽然低一些，但收入差了好几个档次。
种植户徐道武算了一笔账，一棵柚树产量200斤，一亩沙田柚亩产在4000斤左右，目前的种植成本大概每斤1元，即便是按照行情较好时每斤2元的收购价，一亩沙田柚一年下来也就收入四五千元，这与一亩地动辄收入三五万元的砂糖桔、桃李等其他水果相差太远。
“同样的一亩土地，种植户自然会选择市场行情好、效益佳的品种，一些种植多年的柚子树也就被砍掉了。”徐道武说，沙田柚产出并不低，但持续多年的较低价格已难以对种植户形成吸引力，种植者对沙田柚今后的市场走向也缺乏信心。
核心提示：一直以来，沙田柚都是一些县域的重点水果产业，但在经历了连续数年的收购低价之后，沙田柚种植面积已经逐年缩减，平乐、阳朔等地曾经风光的沙田柚产区已经被经济效益更佳的其他果种所取代。……
“老树柚子”为何吃不到
在沙田柚种植面积减少的背景下，很多本地种植户的沙田柚在2017年元旦之前就已经被外地客商订购一空。这也是本地市民难觅老树柚子的原因之一。
阳朔县高田镇龙潭村委党支部书记徐成政介绍，2016年底，来自贺州、柳州等地的收购商就来到龙潭，几乎将村民的沙田柚收购一空。
种植户徐道武家里还放着几个沙田柚，“这是我特意留下来招待客人的，其他的早就卖光了。”
徐成政说，去年年底至今年年初沙田柚的收购价格还不错，品质较好的都能卖到每斤2元以上，已经算是近几年比较高的价格。
在平乐县沙子镇保和村委乌龟塘果园，这里尚种植有500亩沙田柚。果园负责人朱希文在1990年就开始种植沙田柚，据他介绍，去年11月果园的柚子就基本被外地客商订购一空，因为品质优良，甚至有沙田柚原产地容县的客商前来要货，自然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
“我自己种植的17亩，大概有18万元销售额。”在他看来，沙田柚管理成本要比其他果树低一些，能达到这样的效益已不错。
在他看来，沙田柚一直以来的低价格给种植户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
“沙田柚价格低了，很多种植户感觉不挣钱，对果园就疏于管理，病虫害发生后容易传染，这样沙田柚的产量和品质就都没办法保证，最后让沙田柚产业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朱希文分析，如果沙田柚有好的品质，还是能保证有较好的价钱。
目前，广西是全国沙田柚最大的集中产区，但在近年广东、湖南、四川、浙江、江西亦先后引种，桂林的沙田柚不仅要面临广西其他沙田柚种植区域产品的竞争，甚至还要面对全国各地产区的冲击。
就在去年年底，沙田柚的原产地广西容县官方通报，当地沙田柚的市场售价上涨，每斤的市场售价为6元左右，足足是桂林沙田柚的3倍。
能达到这样的价格，自然取决于其较高的品质。2016年广西疾控中心首次就广西本土的水果成分进行全面、系统的检测，检测结果显示广西大部分名优水果的营养成分均高于全国平均值。其中，容县沙田柚100克中的维生素C达到100毫克，而其他产地的柚子100克中的维生素C平均只有50毫克左右，容县沙田柚维生素C含量是包括桂林在内的其他产地的2倍。
“我们一些种植户的沙田柚品种比较老也比较杂，在品质上已经不适应市场需求，需要换代升级，提高品质。就像大家都爱吃的老树柚子，由于其种植年份久营养积淀丰富，口感会比较好，实际上它也就是我们讲的优质果。”朱希文说。
可口沙田柚不会消失
目前，桂林是广西最大的水果产区，柿子、金橘、砂糖桔产量位居全国第一，2015年全市水果产量达到417万吨，约占广西全区水果总产量的1/3。
不过近年来，桂林金橘、沙田柚等一些原本的优势水果都出现了滞销，政府和爱心组织频频救场，但却不能治本。在市场需求的“指挥”下，种植户选择收入更高、见效益更快的水果品种无可厚非，各种水果种类的丰富也利于种植户规避市场风险。
除了近两年各地种植较多的砂糖桔之外，在平乐、阳朔等地，其他种类的柑橘、金枣、梨、蜂糖李等也已经开始普及。永福县去年就引进了山楂、酥脆枣、猕猴桃等品种试种。另据桂林市水果办透露，桂林今年还将展开甜柿、樱桃等珍稀品种“北果南移”试验示范，提高水果产业整体效益，为今后水果产业的发展提供多样选择。
在各地丰富水果品种种植的同时，并不代表着桂林放弃了沙田柚等传统品种的种植，沙田柚也不会从桂林人的舌尖消失。
平乐县农业局副局长王绍斌介绍，虽然平乐近两年来沙田柚的种植区域有所萎缩，但平乐仍把沙田柚视为该县最主要的水果品种，就在2月底，相关部门已经在着手相关政策，下大力气扶持本地沙田柚产业的发展。
王绍斌透露，按照扶持政策，2017年平乐将对新种植50亩连片沙田柚的种植户给予一定的扶持资金，鼓励农户种植沙田柚。同时，农业部门会对这些种植户进行综合考评，运用科学化、规模化种植手段的农户将会得到优先扶持。
此外，平乐对新种植沙田柚的品种也经过了严格筛选，将力推广西柑橘研究所培育的新品种“桂柚一号。”
据了解，桂林传统的沙田柚种植的品种都必须依靠人工授粉，且花期短，如人工授粉不及时或遭遇不良天气影响，往往造成结果率下降，产量严重受损。随着城市化和工业化的深入发展，农村劳动力不断减少，依靠人工授粉的沙田柚产业难以持续发展。“桂柚1号”的最大特点是不需人工异花授粉而完全自花结果，果实外观，品质与原品种沙田柚几乎相当。因此种植“桂柚1号”可避免人工异花授粉，省工省劳，又更容易获得稳产、高产。
目前，在平乐的一些乡镇，这种沙田柚的新品种已经在试种。王绍斌说：“希望通过这些措施和手段，最大限度地保证平乐沙田柚今后的种植水平和果品优质。”
此外，桂林各县的一些柚子种植大户都感觉到，桂林的沙田柚产业缺乏深加工，种植沙田柚的经济效益难以得到延伸。
实际上，沙田柚不单是果肉可以直接食用，其全身都可食用并兼有药用价值。在广东等其他产地，沙田柚肉和皮还可以用来制作果脯、柚子茶、果膏等产品，销售也相当可观。如果在深加工上有所作为，沙田柚不仅不会离开桂林人的视野，反而有了更广阔的发展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