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德裕 文/摄
李天佑(1914～1970年)，临桂六塘镇高陂寨人。参加过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身经百战，战功卓著，获一级八一勋章、二级独立勋章和一级解放勋章，被授予上将军衔。解放后历任广西军区司令员、广州军区第一副司令员、代司令员、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等职。近年笔者实地采访知情人、查阅历史资料，试记述将军艰苦少年生活的一些片段，以飨读者。
1
塘头济孤
李天佑因贫辍学回家，十一二岁时白天跟父母打柴耕田，晚上全家加班加点编草席。他上学时是母亲去卖草席，辍学后，母亲可怜他才十一二岁上山打柴太辛苦，于是就叫他白天赶圩卖草席。高陂寨村的人常去六塘圩、会仙圩、南边山的塘头圩，有时也去赶雁山圩。
走小路从小江去塘头圩不是很远。这圩是腊月圩，人们都想挣两个钱来过年。赶圩前母亲熊氏反复交待说，要想办法不管贵贱都得把草席卖去，才能给姐姐添件衣服。李天佑记住母亲的话，早早上路去塘头圩。
卖了草席，他起程返家走到圩口，突然被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男孩子拉住。说，这位哥哥帮帮我，买我的鸟笼去吧。李天佑停下来，看看鸟笼，鸟笼编织得蛮好看，笼里还有一对山雀。李天佑想穷人哪有时间来养鸟?于是他对那小孩讲，我不要的，你好好去卖吧。只见那个小孩十分失望地松开了手，好像眼里还噙着泪花。李天佑走出十多步，又打转回来。蹲下身，亲切地问，小兄弟别哭，你有什么难处呀?那小孩竟嚎啕大哭起来。
卖鸟笼的小孩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给李天佑听。他姓曾，9岁，父亲病死，母亲远嫁，只有一个70多岁双目失明的爷爷。爷爷这几天又病了，两人已经几天没粮了。李天佑完全被这个小孩子打动了，于是忘了自己家里的处境。他拍了拍那小孩，说，不要难过，我买下这笼子。他把口袋里的铜元一起倒出来，说你赶快去买点吃的回去，你爷爷不是病，是饿的。
那姓曾的小孩千恩万谢地走了。李天佑提着鸟笼觉得一身轻松，加快脚步回六塘高陂寨。快到家门口时，李天佑犯难了，脚步沉重了，怎么向父母交待这个鸟笼呢?姐姐弟弟很欢喜地远远迎接李天佑回来。大家看见他提着一个鸟笼都觉得奇怪。他如实地把买笼济孤的事说了出来。父母听了后，没有责备他，觉得他做得对。
2
官衙救父
1927年春，13岁的李天佑随父母姐弟从临桂六塘小江流落到宛田的金竹坳砍柴烧炭为生。金竹坳在丁岭界下，李天佑他们砍柴卖给丁岭坳的客栈，烧炭卖给丁岭坳的一家铁匠铺。
那时1担柴换1升糙米，一担炭换3升糙米，多卖没有人要。这半饥的生活把李天佑的父亲李燕川的心都操碎了，无奈之下就去帮过往丁岭坳的客商挑担子，以换升把糙米来补充家计。
丁岭坳当时是贵州的烟土、湖南的桐油、三江及龙胜的山货进入桂林的必经之道，因此这里官匪一家，杀人越货天天都有。贩卖大烟者就更危险。当时新桂系明是禁烟的，但暗地里又允许滇土、黔土过境广西，只是收取烟税而已。
一天，有人找到李燕川，请他到官衙(现龙胜各族自治县和平乡)帮挑1担茶油到宛田圩，工价为5升米。半路上队伍被官兵拦住，在李燕川的担子里搜出了上好的烟土，老板又没有钱交罚款，于是李燕川就被捉去官衙关起来。
李天佑一家知道父亲被抓走的消息时已是晚上了。一家人急得哭哭啼啼，这可是顶梁柱呀，母亲熊氏也乱了分寸。只有李天佑双手抱头在苦想办法。好一阵他说：“哭是没有用的，只有想办法救出父亲才行。”母亲说，有什么办法，我们一无钱二无势。李天佑讲，只有一条路了，我去换父亲回来。母亲心疼儿子，讲不行呀。李天佑说，我换父亲回来，你们再想办法救我，救不了父亲，我就逃跑。由于李天佑执意要去，母亲也不说什么了，只是一再交待要小心办事。
李天佑穿着单衣打着赤脚举着火把奔跑在崎岖的山路上，在亥时左右赶到官衙团练分局。一个姓廖的乡长兼团练分局长不耐烦地从赌局上出来见李天佑。只见面前这个孩子虽然穿着破烂面有菜色，却长得机灵。他听李天佑说明来意后，说：“孝心可佳，但你小小年纪可受得了牢狱之苦?”李天佑坚定地点了点头。廖乡长又问，“你是哪里人。”李天佑答：“临桂小江人。”廖乡长耳有些背，把小江听成两江，又联想到李宗仁。心想是不是李宗仁司令的族人，如果是那还得了，别说乡长当不成，怕是吃饭的家伙也保不住了。于是他大叫：“来人!几个团丁马上出来。”姓廖的乡长讲：“你们中了人家的奸计，留下这个姓李的苦力叫我们养他，那个奸商绝对不会来了的。你们抓的这个李老表是大有后台的人，谁不怕死谁关他，我可不敢做这种笨事，快快放人，快快叫他走。”
乡长叫放人，谁敢不放?这样李天佑扶起又累又饿的父亲，将近天亮才回到了金竹坳的家。
3
当了工人
1928年5月立夏那天漓江发大水，江上的船只都到河汊里停泊，水东门除浪声外就是风声雨声，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又饥又冷流浪在岸边。天蒙蒙亮时，从上游飘来一块五六尺长约二尺宽的木板，瘦小身影走过去吃力地拖起木板靠在岸边，他想天亮后背到街上去卖，换点吃的。男孩扛着木板一步步走到了东巷，东巷有家曾迎兴板鞋店，老板叫曾桂成，湖南人，靠勤劳节俭，积累了这份家业。老板见是一块粗坯的樟木板，就给了比柴火贵两倍的钱给男孩。这时板鞋店的工人也开始一天的劳作了。
男孩怀揣纸币，顾不上买东西吃，急忙跑到西外街(今民族路)找他被买给船家的姐姐，希望姐姐能托人把钱带回老家给重病的母亲看病。在西外街他找不到姐姐，却见到一位远房的亲戚。这亲戚告诉他，“你姐姐已经跟船走了，你找不到她了的，听说你家里遇到了天灾人祸，因为没有吃，你二姐也被卖去了，你的弟弟又夭折，你就不要管家里的事了，自个活命去吧。”
这个男孩就是李天佑。
李天佑这时走投无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李天佑找不到胞姐，就又转身回到东巷板鞋店，曾老板和工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他。老板问，你是嫌钱给少了?李天佑好久才说，我找不到家里人了，要钱何用?我把钱还给你，你留我下来做工吧。
李天佑在东巷板鞋店做工，老板对学徒供吃供住无工资。
说是供住其实都是床板而已，没有铺盖。李天佑白天晚上都是那套旧衣服，既是衣服又是被子，但他还是感到满足，因为这里可以吃得饱，不挨打，不受骂。
4
桂林入伍
1928年6月李明瑞部队在桂林招兵，李天佑去报名当兵。他刚14岁，个子又矮又小又瘦又黑，一脸的菜色。招兵的军官嫌他太小，就说我们不招娃仔兵，当兵要扛枪打仗来不得半点娇气的。
李天佑生怕别人不招他，他急忙分辩道：我别的不行，走路扛枪吃苦打拳我是不怕的。那军官讲，口说无凭。李天佑讲，那就请一位老总来和我打一阵空手拳。军官兴头来了，心想一个黄毛小孩竟敢口出狂言。于是招手叫来一个五大三粗肚大头胖的火头军来对李天佑说，他(火头军)不动手，站在这平地处，你小娃拉着他的手移3步就算你赢了。当时在招兵处门口报名的、招兵的有二三十个人，全瞪大眼睛看把戏，只见李天佑右手拉着伙头军的右手说声看好了!稍作运气，只一拉，可笑那牛高马大重量几乎是李天佑两倍多的火头军一个踉跄差点被牵倒在地上，何止移3步，满满地被拖出丈许远。在场的人都为李天佑喝彩，包括那个招兵的军官……
就这样，李天佑在桂林当了兵，从此走上了一条全新的道路。